【日本殺人犯女兒的殘酷自白,帶大家看真實世界的權力遊戲】
這幾天,一篇文章在日本 Twitter 論壇上引起轟動,《#東洋經濟》記者採訪一名殺人犯的女兒,她訴說自父親犯下罪行後,她與弟弟長達 20 年遭到網路霸凌、同學欺侮,身心受極大煎熬。
貼著「殺人犯之女」的標籤,這名女子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親身經歷:「跟案件無關的人都可以隨意欺負我們,只因為『你們的爸爸殺人了』。」
講故事之前,我想讓讀者明白,不是說受害者的家屬不重要,而是透過這篇訪談,盼能讓大眾稍有意識:罪犯的家屬,可能也是案件的受害人。
台劇《我們與惡的距離》的劇情,血淋淋地在現實生活中上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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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位女生化名為「田島架純」,今年二十多歲。
5 歲時,架純父母離婚,自小她對父親印象就是「出國出差」,很少見到父親在家。
架純父親的家裡環境不錯,爺爺開公司,奶奶是名門千金,其他兄弟姐妹都是在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物。
雖然父母離婚,但媽媽與爺爺奶奶的關係一直很好,於是架純媽媽仍繼續留在爺爺公司上班,架純與弟弟天天開心上下學,過著愜意小日子。
直到某天,架純無意間看到爸爸寄給媽媽的信,信裡內容,徹底震碎了她的小確幸。
「原來爸爸不是在外地工作,他是因為『吸毒』坐牢才不能回家。」
架純不忍戳穿母親的白色謊言,才小學 5 年級,她就被迫早熟、裝得自己什麼都不曉得。
每當學校放映毒品宣導片,片中有句「吸毒者不是人,他們放棄了人生」,總讓她想哭。
她開始檢討自己:「身為吸毒者的女兒,我是不是也不配為人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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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中二年級,父親服刑結束回家。
弟弟不知情,看到爸爸只覺非常開心、天天纏著他,就連架純也本能地想親近父親,她發現父親對家人是很溫柔的。
父親會幫自己綁頭髮、幫忙媽媽煮飯跟做家事,架純百感交集,明知對方是個罪犯,心裡依舊想靠近他、和他說話:「我知道這樣不對,不應該,可是我很愛他,我知道他也愛我們。」
她安慰自己,爸爸不過是一時犯錯,時間會證明他是個好人。
但就在架純高中時,噩夢依然發生了,且這次更嚴重。
父親殺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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案發當天,架純結束社團活動回家,見到弟弟表情反常,弟弟告訴她剛剛接到警局電話,爸爸正在接受調查。
緊接著,當晚新聞開始報導:「某某地區的住宅發現了一名女性屍體,目前正在審問一同在場的男性……」
架純看到畫面中出現的男性身影,就是父親。
下一秒,姊弟聽到記者登門拜訪的門鈴聲,他們抱在一起不敢開門,徹夜未闔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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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去父親的悲傷令人窒息,但真正讓架純難以忍受的,是週遭人對他們家的態度,鄰居不由分說地把他們一同視為罪犯,指指點點還算事小,有的則直接當面訕笑。
架純的遭遇相對較好,但弟弟可沒那麼幸運。
學校離家不遠,同學都知道弟弟的父親是殺人犯,好友疏遠他、學長霸凌他。
平常發生口角,別人眼見說不過弟弟,就直接一句「你爸是殺人犯耶,你有資格講話嗎?」懟回去。
架純表示,弟弟天天哭著從學校回來,但他堅持每天正常上學,沒有逃避。
但長久累積的壓力,弟弟升上高中後開始酗酒,讀大學時還被醫生診斷是「酒精依賴症」,一度到入院治療的地步。
架純跟弟弟,天天都在接受靈魂拷問,他們懷疑是不是自己不夠關心父親,才會導致這齣殺人悲劇?
另外,他們見到被害者也有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,內心更覺得愧疚,連帶無法原諒自己。
直至現在,架純都無法坦然做自己,她說:「我覺得我不敢抬頭做人,我覺得我沒有資格結婚,沒有資格被愛,我的一生都不會幸福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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採訪發佈到網路後,日本網友紛紛寫下看法,多數都對架純的遭遇表示同情,直言罪犯有錯必須制裁,但他的家人實際上什麼都沒幹,「如果換做我是罪犯家屬的話,可能無法忍耐這些。」
另一派網友卻呈現這樣的聲音:「我如果是被害者家屬,當過得不順遂的時候,卻看見罪犯家屬非常幸福的樣子,我會更加怨恨。」
坦白說這樣的論述,我是可以理解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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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野圭吾有一本書名叫《信》,故事正好描寫「殺人犯親屬被社會歧視」的過程,男主角武島直貴因哥哥殺人,被外界飽受不公平對待。
其中,東野圭吾寫到「歧視」存在之必要:「犯罪者必須要有這樣的心理準備,當自己犯罪的同時,你也抹殺了親屬在社會上的生存權益。」
一個人犯罪之後引發的蝴蝶效應,就是要夠強夠深,才會讓其他人有所警醒、不敢犯罪。
我看有網友拿東野圭吾的這段話舉例,認為歧視是對的,畢竟它某種程度能約束犯罪。
我完全不認同這種想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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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相信東野圭吾說出這句話,只是在描述現今社會的殘酷現象,但不該理所當然地視為「存在即合理」的論調。
根據維基百科定義:歧視,指的是針對特定族群,完全不看對方性格,單純因身份、種族、性別、貧富、教育等等,便下意識給予差別對待。
簡言之,歧視就是一方自認優越,於是打壓另一方;力量大的那方,打壓力量小的那方。
東野圭吾所言不假,這個世界的本質從古至今正是如此:誰權力比較大,誰說話就大聲。
追溯洪荒時期,原始人茹毛飲血,他們的權力單純是力量與力量的較量;資本主義出現以後,權力開始被重新定義,財富、學歷、聲望、性別……等等,被切割得越來越細,越來越複雜。
千百年下來,要想去更改「歧視」這件事其實很困難,除非推翻整個資本主義社會的遊戲與體制,但我們知道,縱使是共產主義也有權力分佈的問題。
若你選擇避世隱居,或是出家當和尚,搞不好受到的污染會少些,但就連和尚也自成一個階級,小和尚想做方丈,方丈想成為上人。
只要有慾望,終其一生我們都會被權力宰制,以慾望追逐力量,以力量歧視弱者、欺負弱者。
聽起來好慘,對吧?
難道千百年傳承下來的「歧視」行為,我們就不能推倒嗎?
老實說,我相信是可以的,我相信很多人都努力用他們的文章、文學、影劇作品、政策、社運抗爭⋯⋯試圖想踹開權力框架,以求人權上的平等,只是我希望這樣的人能夠再多一點。
就拿架純的例子結尾吧,若她的父親造成的悲劇已難以挽回,也希望人們能以對事不對人的心,理智地去對待和案情無關的罪犯家屬。消除歧視並不難,無非就是少用情緒,多用理智,多點共情。
最後,當有機會成為有力量之人時,請選擇做一個善良的人。
https://www.adaymag.com/2020/10/22/killers-daughter-speak-up-her-experience.html